第五十一章 绿蚁醅新酒_符妖:我收录了志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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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 绿蚁醅新酒

  千人千面,有的人喝酒是为了消愁,有些人是为了解乏,有些人只是贪杯。

  对隋义贞来讲,酒的意义已经不在于酒的本身,而是酒所引发的,回忆以及情景。

  买酒的地方,不是王、记,而是一间小小的酒铺。

  这家酒铺,卖的酒并不算便宜,质量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。只是铺子里的酒都是自己酿的,每到新酒出窖的时候,都会送一些给邻里。一来一去,附近嫌累不愿走远的、夜里犯瘾想要买酒的,都会来此处买酒。

  酒铺的样子与寻常住家差不多,唯一算的上区别的,就只有门口挂着的那一杆无风不动,萎靡垂落的酒旗。

  隋义贞上前敲了门,就有一个围着深色围裙的矮胖男子,将他迎了进去。

  “客人面生,应该不是这里的住家吧。”酒家笑道:“我家的酒,都是自己酿的,用的水,酿酒的酒糟都可以亲眼看看。比不上酒坊,但是胜在放心。”

  “对了,客人要打什么酒?”

  隋义贞,只觉得有千句万句梗在喉头,吐不出来。

  他想说,这里的陈设他记得清楚,连酿酒的酒窖在哪边他都知道。老板的名字叫刘老三,有三个女儿,两个已经嫁人。

  还有……他与饶麻子偷喝的第一口就是在此地喝的。

  可是,这些,他都说不出口。

  ——纵使相逢应不识。

  千句万句化作一声叹息:“老板,来一坛新酒吧。”

  “好嘞。”先是应了,刘老三想起来之后,忙补充:“客人要的是新法酒还是,还是旧法酒?要是想打绿蚁的话,我家已经不酿了。”

  他感叹道:“现在都喝新法酒,一斤能抵三斤。就是烈了一点,喝起来烧心。”

  隋义贞有些黯然,刚要想走。

  就听到刘老三:“现在每年就酿几坛,是留给几个臭小子喝的。他们说,白酒太烈,喝不下去。只肯喝我家的绿蚁,还要掺过水再喝,我也纳闷,这么稀的酒,不觉得太过寡淡吗?”

  他理了理自己鬓角的白发,抱怨着:“搬走之后,也不知道回来,亏我每年都为他们专程酿几坛酒。”

  嘴上抱怨,脸上却有几分憧憬:“他们搬离小巷的时候,说要混出个人样才回来。这么忙,应该都出人头地了吧!”

  “唉唉,客人,你怎么哭了啊!我每年酿三坛绿蚁,大不了卖你一坛。”

  隋义贞摸索了半天,没找到一分钱,李修文这才想起来:忘了带钱了。

  于是强行接过身体的控制权:“大叔,回头你去敕令街找刘道纯刘道长,他会把钱给你的。”

  时间不多了,心知不能继续耽搁下去。李修文写了凭证,还把手中的桃木剑给压在这里。

  刘老三半信半疑,但之前见他涕泗横流,也不由心软了。最终还是将酒坛,启出来,交给了他。

  隋义贞抱着酒坛,拖着脚步,去了野鸭摊前。

  要了几个酒杯,一叠鸭肉。他将酒封打开,就见到绿色的酒沫浮在表面。

  让摊主用酒壶热了热酒,斟满了酒杯。

  摊主斟了两杯酒,有些好奇的问道:“客官是来等人的吗?”隋义贞点了点头,他怕情难自禁,刻意没去应答。

  摊主叹道:“说起来,有两个小子,也约在此处相见。说要吃我的鸭子,喝老刘的绿蚁,只可惜小隋…”他抹了抹眼角,忽然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,“有庆,你怎么来了?”

  饶有庆身穿锦衣,戴一顶镶着宝石的帽子,一来就问:“隋老弟来了吗?”

  摊主一时有些为难,不知道该怎么说,犹豫了半响才说:“要不你先去义贞的老家看看吧!”

  饶有庆左看右看,在摊子里寻索着。隋义贞心中激动,就要燃烧魂力,现身与他相见。

  就听得饶有庆大笑道:“老倌,你净蒙我,隋老弟不是已经来了吗?他还斟好了酒等我呢!”

  在摊主的惊疑中,饶有庆坐到李修文对面。

  隋义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
  阔别三年,甫一见,他们还如过去那般熟稔。

  二人对饮,饶有庆讲述自己这些年的过往,路上的山匪多么凶恶,西山府的瘴气多么凶险,当然还有那里的女子多么娇艳动人。

  隋义贞也没有了以前的拘谨沉默,他讲起自己的猫,讲起科考,讲起去年看过一本好书,他觉得即便厌恶看书的饶有庆,也一定会喜欢的。

  饶有庆敲击盘子,一边敲,一边用蹩脚的唱腔唱着孟东野的名句:“昔日龌龊不足夸~一日看尽长安花~”。

  唱着念着,边哭边笑:知己难寻,要是没有你,就算富有四海,春去秋又来,再没有人陪我去看花开花落,喝那淡出鸟来绿蚁酒。

  醉醺醺离去的时候,仍在嘟囔:“隋老弟,不知何时才能再见,到时候当我们泛舟湖上,漂洋过海,再一次把臂同游。”

  两人默契的没有谈下一次见面的地点。

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隋义贞的时候也到了。他不舍的双手抱住酒坛,想要继续醉下去。李修文强行控制身体,拖他回去。

  只觉得天旋地转,晕乎乎的,又要快些赶回去,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行人。路人看到他这满脸的涨红,都知道喝了酒,早躲得远远的,也没人和他计较。

  到了小巷口,叶非鱼早早在那等着。一见到他就靠上去,扶他一把,险险没有撞在门上。

  一跨过门,老道忙焚香、烧纸,解开他的道袍,揭下他身上的符纸。

  地上有个小小的香炉,是用来计时的,上面的香已经烧到根部。

  如果再晚一些,借身符效果消失,隋义贞就会暴露在猛烈的阳光之中。

  形如醉汉的李修文靠着墙坐下,看到那道白影漂浮,隋义贞安然无恙,有些欣慰的笑了。

  袁老道大声道:“既然心愿已了,你快些上路,不要耽误了时候!”

  房梁上,黑影跳了下来,猫妖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主人,骤然跳起,毅然决然冲了出去。它心中即使再不舍,也不想隋义贞做个孤魂野鬼,这是让他安心离去。

  正堂里,不知何时,弥漫起一层黑色雾气。察觉到之后,袁老道脸色大变,催促道:“你此番借助生人之体,已经惊动了鬼差,再不赶紧走。让鬼差拘去,追究起你的过错来,千刀万剐都是轻的。”

  隋义贞朝着正堂的香炉处走去,只几步就能到达的道路,却越来越远,连接着某个虚无之处。

  身影渐渐消失之前,他轻声说道:“李兄,阿花就拜托你了。”

  李修文醉醺醺的,话还说不清楚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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